第(1/3)页 我见不得你受伤,更见不得你受委屈,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也不可以。 医院手术室外。 南风坐在长椅上,双手掩面,身体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季小姐。”刘凯迟疑了下,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咖啡。” 南风抬头,迷茫地望了眼他手中递过来的热咖啡,摇了摇头,侧头,望向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 他已经进去了两个小时,生死未卜。 她不知道自己这漫长的两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老天啊,求求你,千万别让他出事!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深夜,那场车祸,他也是如今天这般,纵身一扑,将她护在怀中。 他那样一个义无反顾的姿势,将她一颗心,撞得摇摇欲碎。 当他满脸是血地对她低喃,好痛,幸好不是你……她真的宁愿,被泥沙袋砸晕的是自己。 这样一份情,真的太重了,重得她承担不起。 这样的他,忽然间让她不知所措。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南风冲过去,颤声问医生:“他……怎样了?” 刘凯也快步冲了过来,满脸凝重忐忑。若不是因为中午的酒,这个意外事故就不会发生。负责运送泥沙的工友偷偷喝高了,酒后没有休息就去开工,太大意,绑在起重机上的泥沙袋没有牢固稳定,在半空中坠落,一袋正中傅希境的腿部,还有一袋位置虽有所偏移,但有三分之一的重量击在了他的脑袋。 医生摘下口罩,拭了拭额角的汗,呼出一口气:“患者性命无忧,万幸头部没有砸中要害,又有安全帽阻挡,只是轻微脑震荡。伤最重的在腿部,左腿粉碎性骨折,”语调微微顿了顿,才接着说:“是否会对以后走路造成影响,还要进一步检查。” 南风的一颗心,一放,又猛然一提。 刘凯已是听得一头一脸的汗,忙不迭抬手去擦,先前脸上凝重的神色并未因医生的话而有所松动。 傅希境被推出手术室,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腿打了石膏与支架,脸色苍白,大概是太痛,哪怕在昏睡中,眉毛也是微微蹙起。 南风伸出手,微颤着抚上他的眉毛,轻轻扫了扫,似是想要抚平他的疼痛。 她侧了侧头,对一直站在病床边的刘凯说道:“你先回工地吧,这件事情,等傅总醒过来后,再做处理。” 刘凯默默地退了出去。 南风在病房里静坐了很久,霎也不霎地看着病床上沉睡的人,心里一遍一遍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下来。 中午她只吃了半碗面,到现在也不觉得饿,只觉得心里又空又胀,两种情绪冲击得她连呼吸不畅。 她终于动了动身子,从包里掏出手机走到病房外,拨通了谢飞飞的电话。 “飞飞,你有顾恒止的电话号码吧?” 谢飞飞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炸毛:“别给我提他,我怎么会存他的号码……” “飞飞,傅希境出事了,我得找顾恒止,帮忙联系他家人。”南风疲惫地打断她。 “啊……”谢飞飞一愣,立即说:“你等下,我去翻翻通话记录,再短给你。”顿了顿,轻轻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今晚要留在医院。你别等我。”准备挂电话时又加了句:“也别担心我。我没事。” 顾恒止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了医院,听完南风简单的叙述了事情经过,望着床上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傅希境,神色复杂,摇了摇头,叹息般地低喃:“傅情圣啊傅情圣,你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他转头,问南风:“你吃过饭了吗?” 南风摇头。 “走,跟我去吃饭。” “我不饿。” 顾恒止一把拽住她手腕,就往外走:“不饿也得去吃!” “喂!”南风挣扎,怒瞪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顾恒止不以为然地一笑:“我家小飞飞猜得没错,知道你肯定会绝食,所以千叮咛万嘱咐了我,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去吃东西!” 南风被那句“我家小飞飞”惊得连反抗都忘记了,他们两个进展这么快? 顾恒止将她拉出了病房门,终于放开她,说:“飞飞说你有胃病,不能饿。你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说着,瞟了眼病房里面。 南风叹口气,说:“我想喝粥。” 顾恒止勾唇一笑,像对待小孩子那般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乖嘛!” 南风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 医院不远就有一家粤式粥铺,顾恒止在口福上从不愿意亏待自己,喝个粥也要点最贵最好的海鲜粥,还点了点心、凉菜等。南风只要了一份小米粥,粥煮得很烂,小米清香扑鼻,她却没有胃口,勺子在碗里搅动几下,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顾恒止瞄了眼她,没再勉强她。 “放心吧,阿境从小到大身体一向好,这点伤,不会有事的。”他安慰她。 她胡乱点了点头。 顾恒止将南风送回医院,他没有进去,说:“我已经给他舅舅打了电话,他等会会过来,我就不陪他了,我想,这个时候,他最希望陪在身边的人,是你。” “哦,还有,等下他舅舅来了,你别说他是为你受的伤。”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叫住南风:“小不点。” 南风转过身。 顾恒止难得的一脸正经表情,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几年前你离开他,他像个疯子般地四处找你,什么办法都用了,只差没上天入地。你离开这些年,他身边再没有别的女人,每次我们哥们几个聚会,免不了风月场合玩闹,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送到他身边,他看都不看一眼。你们重逢那天,是我跟几个朋友请他吃饭,想弄个房地产公司,邀他一起干,可他拒绝了。可是因为你被禾一灌了酒,他回头找了我,主动要求合作。他那样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却为了你,改了原则。”他顿了顿,才又开口:“还有今天,生死关头,他不顾自己,只想着你。我了解阿境,他是个多冷情的人,却为了你,做到了这份上,小不点,如果你还将他推开,伤害他,那你真的没良心。” 说完,也不等南风回应,转身,离开了。 南风怔怔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情绪涌动,良久,却终究化作唇边沉沉的一声无奈的低喃:“你不明白的……” 南风推开病房门,抬眼,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她心下一喜,快步跑到床边:“你醒啦?” 床上的人却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南风急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痛?还是腿?我去喊医生!” 她转身往外走,却在他忽然出声里顿住脚步。 “你是谁?” 嘭—— 像是被重物击了下,南风呆了,良久,才缓缓转过身去,望着床上的人。 他神色认真,眉毛微蹙,看不出玩笑的迹象。 “你……”她喃喃,医生不是说只是轻微脑震荡吗?怎么会这样? 她后退一步,跌落在病床边的一张凳子上,仰起头,嘴唇紧咬,手指覆在眼睛上,眼眶一酸,泪水汩汩而落。喉头发紧,无声的眼泪忽而转至更咽,一波接一波,令她喘不过气来,她微微张着嘴,才能让新鲜的空气挤进来。 “小不点……”焦急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喊她? 是谁? “砰”一声响,还伴随着一声闷哼,终于将陷入深深自责中的南风惊醒,她睁开眼,猛地跳起来,震惊地看着滚下病床的人。 傅希境龇牙咧嘴地想要自己坐起来,无奈头昏目眩,浑身发软,又被腿部固定的石膏阻碍,只能侧躺在地板上哭笑不得地冲南风伸出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还不赶紧来扶我!” 一瞬间,南风什么都明白了,狠狠地瞪了眼傅希境。 南风喊来了护士,一起帮忙将傅希境弄上了病床。 她在凳子上坐下,轻轻舒了口气。 “吓着了?”傅希境望着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倾身,伸手轻轻擦拭掉。 “对不起。”南风低了低头,轻说。 他手指微顿。 很轻的三个字,他想他却是明白它的所有含义。对不起,让你受伤了。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说。 但他不想要听这三个字。 他叹了口气:“你不需要觉得抱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唇边忽然又牵出一抹笑:“小不点,我觉得挺划算。” 南风抬头,望着他。 “我更加坚信了一件事,你心里面有我。” 南风嘴唇刚动,便被他用手指抵住:“嘘!什么都别说。”他再靠近她一点,头上的纱布里散发出浓浓的药味,刺得她鼻子一酸,听得他用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我们,慢慢来,好吗?” 她闭了闭眼,涌到嘴边的话,终究又压回了心底。 慢慢来,可是,我们之间,隔着的东西,是岁月就能稀释的了的吗? 因伤了头部,傅希境醒过来没多久,便再次睡了过去。 折腾了一整天,南风也困倦,却没有睡意,她坐在病床边,支着手臂,发呆。 她望着他,他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呼吸绵长,嘴唇似勾着一丝淡淡笑意,仿佛做了一个好梦。 病房寂静,唯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这样静谧的时光,彼此默默相对,有多久没有过了? 身后“哐当”一声,病房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一个身影急急扑进来,大喊:“阿境哥哥,你怎么样了?” 南风转头,瞪了眼来人,低声道:“小点声,他刚刚睡着!” “哦哦!”许芊茉满脸焦急,看都没看南风一眼,直接扑到病床边,瞧见傅希境的样子,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阿境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啊……”握着他的手,更咽。 南风的眉头微微蹙起。 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严肃中带点冷:“芊茉,别把阿境吵醒了!” 南风回头,病房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五十岁左右年纪,身形高大,眉目威严,静静站在那里,不说话,不看你,也令人觉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南风知道他是谁,傅希境的舅舅,这张脸看起来有点面熟,可是,她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她微微退开一点,郑同升没看她,直接走到病床边,看到傅希境的状况,向来遇事淡定的他,也不由皱了皱眉。 他转身,望向南风,仿佛终于发现病房里有她的存在,南风向前一步,说:“您好,我姓季,是傅总在恒盛的助理。” 然后简单把事故经过说了遍,想起顾恒止的嘱咐,自然隐瞒了傅希境是为救她才受的伤。 郑同升淡淡点了点头,说:“辛苦了。” “应该的。”南风低了低头,如果他知道事故真相,不知道会不会一怒将她丢出去。 “季小姐,你先回家吧。”郑同升说。 南风刚想说话,傅希境在这个时候醒了,一直趴在他身边的许芊茉惊喜地欢呼:“阿境哥哥,你醒啦!” 傅希境皱了皱眉,将手指从她手里抽出来,心想她怎么在这里?侧头,看到郑同升,一愣:“小舅,您怎么来了?”目光往南风那边瞟了瞟。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瞒着?”郑同升脸一沉,他太了解这个外甥,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见他这反应,顾恒止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他八成是不知道的。 傅希境笑了笑:“一点外伤,没什么大碍。外公不知道吧?” “我还没告诉他。” “嗯,暂时别说,免得担心。”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转回莲城骨科医院。”郑同升说。 傅希境蹙眉:“好好的转什么院,这医院也不差。” 郑同升的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腿上,片刻,开口时已是不容反驳的语气:“那边的骨科是全省最好的。” 他在接到顾恒止的电话后,同这家医院院长取得了联系,找主治医生问了情况,知道他的腿有可能会落下毛病,他当即便让秘书联系了莲城的骨科医院,找了最权威的医生。 傅希境没再坚持,点头:“好。”看了眼许芊茉,对郑同升说:“小舅,您带芊茉去酒店休息吧,我这边不用陪。” 郑同升还没说话,许芊茉已先出声反驳了:“我不去酒店,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你!” 郑同升也说:“病房里怎么可以没人照应。”这也是他将许芊茉带过来的原因。 傅希境说:“有人照顾。”手指一抬,指向南风:“季助理会留在这里。” 郑同升皱了皱眉。 许芊茉终于正眼打量南风,不满地说:“她?她只是你助理,干嘛要留在这里!” 傅希境没看她,目光还落在南风身上,勾了勾嘴角,说:“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可是阿境哥哥,人家特意过来陪你的……” “好了,我有点累了。”傅希境打断她,对南风说:“季助理,到蓝晶酒店订两间房,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还有,帮我送送小舅。”说着人已经躺回了床上,微微闭眼,摆明了送客姿态。 “好的。”南风握着手机去走廊打电话。 许芊茉还想再说,郑同升抬手制止了她:“芊茉,别闹了,让阿境好好休息。” 许芊茉不了解他,他可是了解他性子的,一旦做了决定的事,谁都没办法改变。 南风订好酒店回来,送郑同升与许芊茉下楼。郑同升带了司机开车过来的,自然不用南风送到酒店去。 上车时,许芊茉狠瞪了眼南风,手臂故意重重撞向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钻进车内,抬手,将车门在她面前甩得啪啪响。 南风稳住身子,不以为意,嘴角始终带着笑,挥手说再见,目送车子消失在夜色里。 南风摇了摇头,只是个被宠坏了欠缺礼貌与教养的娇小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南风上楼,没有急着进病房,而是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扑在脸上,凉意令她清醒,疲惫也散去了许多。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不济,眼角微肿。哭得太多了。 转身出去,路过公共区域,有人坐在椅子上看电视,南风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掠过,是莲城晚间新闻。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里一闪,随即,她嘴唇微微张开,面露惊讶。 让她觉得面熟的郑同升,之前确实没有见过面,也不是长相与傅希境相似,而是,她曾在莲城晚间新闻里见到过那张面孔。 她只知道莲城傅氏在商场上宛如一个王国,没想到傅希境的外祖家,背景也如此强大。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同她提过。 回到病房,那个说很累要休息的人此刻却靠在床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电视,见南风进去,他将电视关掉,朝她招手:“过来。” 南风在床边坐下,他握住她的手,她刚想抽回,他却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到了他怀里,双手紧紧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胛里。 南风身子一僵,而后挣扎了下,想奋力推开他,又怕自己伤着他。 “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他低低的声音宛如呢喃,拥着她的手指更紧了几分,下巴在她肩窝蹭了蹭,满足地长叹一声。 她放软身体,没有再动。 片刻,他依恋不舍地将她放开,勾了勾唇:“说话算话,不能太贪心。”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