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神飞廉的血脉劫持夏桀之子-《山海经密码(全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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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尸眼中的过去和未来

    太阳已经下山,江离在一个峡谷中找到七香车,雒灵却仍不见踪影。见有莘不破忧心忡忡,江离道:“不用担心。她要真出什么事,也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感应到。以她的实力,不会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有莘不破道:“这些法术阵法什么的你最精通了,难道就真没有一点办法破了这见鬼的水月大阵?”

    江离道:“要有办法我早就说了,何必等你来问?”

    桑谷隽道:“这阵法的镜面反射异能对外不对内。从外面要进去难,从里面要出来却没什么阻滞。水王夫妇都伤了元气,我料想水族中只怕没人能留难雒灵。她不出来,多半是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江离也点了点头。有莘不破心下渐安,蓦地听见空中一声鹰鸣,抬头仰望,喜道:“羿老大来了!或许他有办法对付这水月破阵!”

    采采和洪涘伯川守在房外,为正在运功恢复元气的父母护法。

    洪涘伯川侧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偶尔望了一眼采采,眼睛却炽热炽热的。采采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说:“小涘,如果水月阵破了,你说会怎么样?”

    “不会的。”洪涘伯川道,“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会被水月大阵反射回去。敌人越强,自己受到的伤害越重!”

    “可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洪涘伯川犹豫了很久,终于道:“那我就和族人共存亡!”

    采采心中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良久,才说:“小涘,我总在想,也许有第三条路。”

    “采采,你别天真了。”

    “叫我姐姐。”

    “不!”

    采采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采采道:“我要出去。”

    “出去?出哪儿去?”

    “湖口。”

    洪涘伯川惊道:“你要去见有穷那些人?”

    “嗯。”

    “不行!”洪涘伯川跳了起来拦住她,“你不能去!”

    “我要去!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和他们兵戎相见。何况我们根本没有多少胜算!”

    “不会的!”洪涘伯川道,“只要召唤出‘水之鉴’,我们就能天下无敌!”

    “那万一召唤失败呢?”

    “怎么会失败?”

    采采道:“到大相柳湖以后妈妈曾和我说起,召唤‘水之鉴’期间她和爸爸根本就无暇外顾。不但如此,召唤期间天、地、人三才之门都会敞开!”

    “但外人并不知道三才之门会敞开——这秘密族内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就算知道了,他们也未必知道如何进入这三个门!何况爸爸妈妈已经在三个门后面布下了很厉害的迷阵,管保他们能进来却出不去。”

    采采叹道:“虽然这三才之门是我族最大的秘密之一,但以他们的本事,我怕他们迟早会勘破其中的奥妙。爸爸妈妈亲自出手也打不赢他们,那几个迷阵能抵什么用处?最多只能拖延个一时半会。”她面向东南,喃喃道:“这时候,他们大概正筹谋着怎么化解‘无陆计划’吧。”

    大相柳湖湖口外,芈压的铜车“一品居”正散发出阵阵香气。

    芈压随时随地都带着他这个会飞的厨房,但有莘不破宁可露天睡觉也不愿进去。倒不是他嫌油腻,而是因为这厨房会让他想起伊挚。他有个奇怪的念头,他怕想念得多了,会把那个通天彻地的师父引来。他现在可不想和师父见面,怕被他抓回去。

    此时有穷商队的五大首领,正在离“一品居”不远的河边听师韶讲述他和都雄魁、独苏儿两大宗主的会面情况。

    有莘不破叹道:“师大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自个儿跑去见这两位前辈,竟把我们都落下了!”他对都雄魁的可怕至今心有余悸,但想雒灵的师父也在,那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师韶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接着又说起独苏儿所传授的破阵法门:“这水月大阵,不但是为了给召唤‘水之鉴’而积蓄天地灵气,更是为了在召唤期间给召唤者护法。想必你们也试过了,水月大阵最厉害的地方,是无论什么样的攻击它都能反射回来,就像光线射到镜面上被反射回来一样。攻击力越强,反射过来的力量也就越强。不过,这个阵法还是有破绽的。”

    江离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个破绽应该会在水王夫妇召唤‘水之鉴’时出现。”

    师韶笑道:“不错。不愧是太一宗的嫡传高足,你到大相柳湖不过半天,和他们交过一次手,居然就窥破水月大阵奥秘的关键!”

    江离叹息着说道:“只怕雒灵比我更早发觉,所以才乘机进入大相柳湖。”

    师韶道:“要召唤‘水之鉴’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所以远在东方的宗师们才能预先发觉。现在的水月大阵浑然一体,毫无瑕疵。但水族召唤‘水之鉴’,需要大量灵气。到时候水月大阵用于吸纳灵气的天、地、人三门就会打开。普通人进入这三个门会被化为乌有,修真者甚至会将满身真气赔进去,被这个阵形消化掉。但你们几个的话,应该不至于被这三个门的机关困住!如果能找到这三个门,破阵就有希望。”

    桑谷隽道:“所以他们夫妇召唤‘水之鉴’之日,就是我们进攻的时候!”

    师韶道:“不错!”

    有莘不破道:“可是我们几个经过今日这场大战,力气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使不动‘法天象地’,你们俩只怕也有一段时间召唤不出神龙赤髯和巍峒独吧?”

    桑谷隽想了想,道:“三天。我三天就能恢复。”

    有莘不破惊喜道:“这么快。江离你呢?”

    “差不多。”

    有莘不破道:“那次在川口你召唤赤髯好像用了接近一个月才恢复,这次怎么这么快?”

    江离淡淡道:“上次召唤赤髯对我来说其实有些勉强,就像有八十斤的力气却去舞一百斤的大刀。毒火雀池一战,我在师兄的帮助下就轻松了些,今天我再召唤赤髯,已经觉得行有余力,恢复功力自然也就快了很多。”

    有莘不破兴冲冲地说道:“能不能把青龙老大、蚕祖老大两位都请出来啊?”

    江离苦笑道:“干吗?你想把大相柳湖夷为平地吗?”

    “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情,夷为平地又何妨?到底行不行嘛?”

    江离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差一点?那是差多少?我帮你成不成?”

    桑谷隽冷笑道:“你帮他也没用。我们差的那一步是一种境界上的区别,而不是力量的简单相加。你在毒火雀池旁边之所以展不开完全的‘刀剑乱·大旋风斩’也是这个道理,想来你自己也深有体会。”

    有莘不破道:“那若木哥为什么又帮得了?”

    江离笑道:“你怎么能和我师兄相比?他已经窥破天人境界,其实我那天不是借用了他的真气灵力,而是借用了他的感应。”

    有莘不破点了点头,道:“看来还是只能分合进击了。希望水族的人不要在我们功力还没恢复时就动手。”

    “你放心!”江离道,“他们夫妇俩元气耗费绝对比我们严重,水王溯流伯川甚至还带伤。”

    采采不顾洪涘伯川的阻拦,坐了鱼阿呆向湖口游来。

    此刻水王水后闭关,没人能拦住她。眼见湖口就要到了,座下的阿呆突然一阵颤抖。

    “阿呆,怎么了?”

    “河……门主!”

    采采一愣,果然见一个老家伙拦在湖口,不是河伯东郭冯夷是谁!

    “走开!”采采见到他就没好气,“我要出去。”

    河伯被水后降服,本来就没好气,这时被一个小姑娘呼呼喝喝,更是懊恼,没好气地说:“哼!对不起!水王下令,谁也不准踏出这水门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你敢!”

    河伯也不敢真对采采下杀手。他一个刚刚依附的外来人,摸不清楚这一家人的关系,更不知道采采为什么在这当口要出去,于是问她:“你有水王的谕令吗?”

    采采微微一迟疑。她并不知道父亲把这个降臣安插在这里,早知道的话盗出父亲的印信,也许就能轻易过了这一关。

    河伯何等老辣!她这一迟疑,马上被东郭冯夷看破,笑道:“原来是要出去私会情郎!”

    采采怒道:“你别胡说八道!”

    河伯笑道:“无论如何,今天你休想过去。”

    采采自忖功力不及他,对方又占据了湖界要冲,强行冲出多半做不到。心想这件事情还是要另想办法,转身走了。

    商议好行动方案以后,有穷众人便散了。

    现在的有穷商队实在是一个奇怪的团体。特别是几个大首领,无不是某个地方或某个领域未来的领袖或宗师,他们因为各自不同的理由而走到了一起,然而每个人却依然保持着特立的行径。桑谷隽自管潜入十八层地下吸纳大地之灵息以恢复真气;芈压自去寻觅这大荒之地的异样食材;羿令符和银环蛇对饮;师韶在月下抚瑟。

    七香车停在一座雪山的巅峰,江离逸然倚在车中,身上衣衫单薄,俊俏的脸被冻得发白,闭着眼睛,仿佛一头在雪地里睡着了的小兽。

    有莘不破悄悄爬近,蹑手蹑脚来到车旁,突然大叫一声:“喂!”

    江离缓缓抬起眼皮,却一点也没有被他吓到的样子。有莘不破叹道:“原来你早知道我来了。真不好玩。”

    江离淡淡道:“除了你,谁会这么无聊。你的元气还没恢复,怎么跑来爬雪山浪费力气?”

    “你还不是一样。”

    “那怎么一样!”江离道,“我是在修炼啊。”

    “修炼?元气未复就匆匆运功修炼,小心走火入魔。”

    江离道:“功力到了我们这样的层次,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根本不能单单靠正常修炼时间的累积,而要寻找各种突破的机缘。有时候甚至要把自己置身于各种极端的环境中。现在我生命之源耗尽,内府空空如也。在这极高、极冷、极空、极纯、极静、极宁的境地里,身与神合,神与天合,其形自化,心与神然。忘其所始,遗其所终,正是勘破天机的佳妙境界。”

    有莘不破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才怪。”江离说,“你是伊挚师伯的徒弟,这些没理由不懂的。”

    有莘不破说:“至少我对你们所谓的天道追求没什么兴趣。”

    “那也好。”江离说,“我修我的天道,将来做一个万年神仙。你行你的人道,将来做一个千古君王。咱们各有各的归所,两下干净!”

    有莘不破一听脸色一沉,道:“我不要!”

    “我真不明白你一直在逃避什么。你从来不愿意提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血缘,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师承,也不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

    “那个位置,谁坐上去都一样。”

    江离笑道:“是吗?你这么想,羿令符可不这么想。”

    “羿老大?他怎么想你怎么知道?”

    江离道:“在感情上,他的心已经死了。他现在还活得这么有生命力,是因为他把自己的心思放到另一件事情上。”

    “什么事情?”

    “应该是他父亲的遗愿。有穷氏遗民散入有穷国,但族中精英无时无刻不想完成后羿的志向。这是这一族的集体意愿。我想,羿兄少年时应该也曾立下这方面的远大志向。只是后来……唉。”银环的出现打乱了羿令符的整个生命步伐,而父亲的死更给了他巨大的刺激。

    有莘不破淡然道:“有穷遗民想干大事、想复国,关我什么事!”

    江离笑道:“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有穷的国运到了后羿那里也就到头了。他们想君临天下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实现的了。退而求其次,他们应该是希望帮助商人取得天下共主的地位。那样一来,一方面可以报三百年前的国仇,另一方面他们一族也可以在未来的天下体系中取得比其他部族更优越的地位。喂,说实在的,羿令符他们家族应该和商王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才对,他本人又有那样的天赋,怎么看也是个栋梁之才,汤王和大臣们不可能没注意到他才对。你做小王孙的时候,真的没见过他?”

    有莘不破很不喜欢人提起他的王孙身份,因为说的人是江离才没有发作,没好气地说:“来过我家,有事错过了没见到。你别提这些事情了好不好?一谈起那些国政大事就滔滔不绝,你像个修天道的人吗你!”

    江离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他望着天空,“我似乎还有另外一个过去,一个被遗忘的过去。”他想起了夏都镇都四门传人中的乌悬对他说的话:“您是大夏王族啊!”心中不由一阵怅惘。

    有莘不破见江离发呆,道:“你不是生气吧?其实……唉。”

    江离道:“其实怎么了?”

    “我十几岁的时候,”有莘不破望向东方,“有一次玩捉迷藏躲在我师父的密室,翻出一具僵尸来。”

    江离奇道:“僵尸?”心想师伯是当世高人,房里怎么会藏有一具僵尸?

    “嗯。”有莘不破说,“应该是死了,但又像还活着。那僵尸的眼睛很奇怪,我在他的左眼里看到了很多过去的往事,而在他的右眼里……”说到这里有莘不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有莘不破沉默良久,才道:“我看到了长大后的自己,坐在王座上,接受四方诸侯的参拜。”

    江离道:“那没什么不好的啊。”

    “可是那个我很不开心!”有莘不破道,“那个长大后的我,身边空荡荡的。虽然周围有很多人围簇着,却还是那么寂寞、那么孤独!身边的人都怕我,匍匐在我脚下,恭维我,向我宣誓效忠。可面对他们的宣誓我一点也不高兴!我杀了很多人,王宫的卫队把很多人头一个个地砍下,鲜血把护城河都染红了。而我则站在城头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着落下的人头笑,我只知道自己很不开心。”

    江离听得怔了。有莘不破继续说:“遇到你以后,遇到雒灵以后,遇到羿令符、芈压、桑谷隽他们以后,我更害怕了。那个长大后的我,身边怎么没有你们呢?难道那时候你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吗?我真的很害怕在那个僵尸眼睛里看到的事情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江离道:“或许……那个僵尸的预言并不准。或许只是个幻象!”

    “我也希望这样。”有莘不破说,“背着你在荒原行走的那一段路程里我想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背上的那个人将会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僵尸的预言里出现呢?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命运之轮已经改变了。遇到羿令符和雒灵以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江离不说话,听有莘不破继续道:“你说我是逃避责任也好,说我是逃避命运也好,总之我不会回去坐那个位置的。这个世界少了谁都照样转!我听过一个传说,说天山再往西有另一个文明的存在。我想到那里去,用我的刀、我的力量和我的生命在那边做一个传说中的英雄,一个按照自己意愿活下去的侠客,而不是一个被人推上王座的君王!”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季丹洛明和传说中的血剑宗。

    “我不很同意你的看法。”江离说,“你要想在命运面前获得自由,不一定要放弃既定的身份去流浪啊。如果你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不是一种更好的解放吗?既然你觉得命运已经改变了,为什么还要去追寻那种不可测的文明传说呢?作为一个君王,有羿令符这样的朋友帮助你,你应该可以做得很成功;作为一个男人,有雒灵这样的女人做你妻子,你应该会活得很开心。”

    “那你呢?”

    “我?”江离失笑道,“我也许会成为雪山上的一片雪花,也许会成为银河中的一粒星尘。”

    “但我却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分开。”

    “是吗?你也太贪心了吧!”有莘不破这句话让他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人间诱惑。和好朋友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那的确是人生至乐。然而只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是否也是一种局限呢?当发现面对这个问题心中无法回答时,江离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验来了。

    “唉,伊挚和祝宗人的打算原来都是挺好的。如果祝宗人还在,伊挚又分身有术的话,也许未来真会朝着他们二人所希望的发展。”

    都雄魁笑道:“然而祝宗人已经不在了,伊挚也只能在远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自生自灭!或许这是他们最大的失策也说不定。可惜你我意见也不统一,要不然天下大势就在你我指掌之间了。”

    “嘿!总之,你想怎么对付祝宗人的徒弟我不管,但我在一日,你就别想对我徒弟的男人出手。”

    勇闯水月大阵

    水王水后恢复的速度比江离的预料还要慢些。

    这已经是第七天的夜晚。采采知道,今天应该是最后的一晚了。过了今夜,父母的元气就会全复,“水之鉴”的召唤一旦开始,形势将无可挽回。

    “真的要那么做吗?”采采心中不能没有犹豫。自己既然没有办法阻止父母,那只有借助外力。打开大门,让有穷的人进来,让他们用力量“说服”父母。这样做的结果,她采采将会成为水族最大的叛徒!可这不是采采犹豫的原因。她不怕成为众人眼中的叛徒,她怕的是有莘不破完全控制住局面以后,会怎么样对待族人。

    以前她对有莘不破等人的友善态度很有信心,可水后的话却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采采!不要相信一厢情愿的和善!平原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因为我们手中握有覆灭他们的力量!”

    然而不管怎么样,采采还是想出去和有莘不破等再谈一谈。她假传命令让萝灆去把河伯东郭冯夷替代下来,让河伯去寻找那个一直不知潜伏在哪里的雒灵,两人中计以后,采采才匆匆往湖口赶去。

    “到了。”她嘘了口气,东郭冯夷果然不在,只剩下萝灆。

    “什么?公主你要出去?”

    “是。你不要拦着我。”

    “不行!水王有令……”

    “姨姆!”采采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决,“我们在小相柳湖十六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制止族人那不可能成功的妄想吗?”

    “这些我不知道。”萝灆说,“无陆计划的后果,不是我敢去预测的。但我相信水后——不管是十六年前她率领我们离开,还是今天她率领我们回来,我都相信她。采采,回去吧,不要让我难做。”

    采采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开始她就有硬闯的准备了。她双手交叉:“兰花沐!”

    水流结成兰花形状,把萝灆困住了。萝灆大惊道:“小公主,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水王知道会责骂你的!”

    “萝灆姨姆,对不起。”说完这句话,采采匆匆向湖口漂去。

    眼见就要出湖界,背后一个声音悠悠吟道:“兰花沐。”

    一听到这个声音,采采心里一颤。“妈妈!”采采呼道,见到水后,她知道自己硬闯出去的想法已经行不通了。“妈妈,你让我出去。至少我要和有莘他们再谈谈。”

    “采采,你怎么还是不懂!”水后神色坚定有如铁石,“他们过去对你和善,是因为不知道我族握有水漫天下的法力。现在他们却连无陆计划也知道了。只要我们存在一天,平原上的民族就会食不安寝不宁!你难道以为他们解除我们武力之后,还会留下我们的性命吗?”采采一阵颤抖,水后继续道:“只要留下哪怕一点血脉,我们的仇恨和力量也可能再次觉醒,对他们来说要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们一族杀个干净!”

    采采颤声道:“可是当年您不是……”

    “当年我那样做,是因为我知道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成事!”

    “那现在呢?现在难道就行了吗?”

    水后无语,过了一会道:“或许行。”

    “就为了这个或许,把全族的性命都押上?”

    “采采,你怎么这么对我说话!”

    “对不起,妈妈。”采采抽泣说,“可是这件事关乎全族生死。”

    “可是,采采。”水后说,“难道我们还有选择吗?”

    “妈妈……”

    “不要再说了!”水后的语气变得坚毅起来,“今天如果不是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我提前出关,差点就让你的胡闹得逞。”

    “重要的客人?”

    “西北方来的客人。”

    采采奇道:“我们这里已经是边陲了,西边还有民族存在吗?”

    “这件事你就不用知道了。从现在开始到整个无陆计划成功,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碧水水晶里!”

    采采惊道:“妈妈,你要把我关起来?”

    “你对平原上的人心存幻想,让你参加计划只能坏事!”

    “不!妈妈,我不要……”一股阴力袭来,采采四肢一阵冰冷,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圆如盘,月凉如水。天地间一片静谧。

    “当!”师韶的瑟弦断了一根。龙爪秃鹰目视苍穹,一飞冲天。桑谷隽在九地之下被地动唤醒。驺吾警惕地昂起头从“一品居”蹿了出来,打翻了一钵热汤。

    “终于来了。”江离心道。七香车腾空而起,飞下雪山。大相柳湖湖口,有穷商队的其他几个首领早已会齐。

    有莘不破问江离道:“功力都恢复了吗?”

    江离淡淡一笑。

    芈压突然叫道:“看!”

    众人一齐望去,大相柳湖的上空,映出一幅壮观的景象:月色和湖光交相辉映,就如湖上悬浮着万千面镜子,把月光无穷无尽地反射下去,水月相射中,两个巨大的身影浮现出来——胸部以上是水王水后的赤裸裸的人身,胸部以下却是两条巨蟒的蛇尾。巨大的蛇尾盘绕在一起,不断地扭动摩擦,竟然是在半空中肆无忌惮地交尾!

    芈压见识有限,不知这是蛇类交合的场景,说:“这是什么?”桑谷隽忙走上一步挡住不让他看,骂道:“无耻!”

    羿令符哼了一声,取箭拉弓,嗖地就是一箭,但一碰到笼罩大相柳湖的水月大阵,马上被反弹回来。他轻挥落日弓,把反射回来的箭拨开,道:“看来水月阵的威力还在。”

    有莘不破道:“按原计划行动吧。江离,你来安排人手。”

    江离道:“看他们这举动,召唤‘水之鉴’的仪式用的乃是男女交欢的巫舞淫祀。按照独苏儿前辈的说法,这阵法现在应该有三个破绽。但我们能否在他们召唤出‘水之鉴’之前成功找到天、地、人三门并攻进去却是一大问题。为了拖延他们召唤的进度,必须有一位高手坐镇阵外,发出平和的力量干扰这淫祭的进行。”

    师韶微笑道:“如果心宗宗主肯出手,以她无所不至的心力当能令这淫祭半途而废。我的《清心曲》虽然有些药不对症,却也能大大延缓他们的进度。”

    江离又道:“破坏召唤有两个办法。第一是釜底抽薪,从地门或人门攻入内部,瓦解水族的祭典,这可能会遇到死命抵抗。第二就是打破天门,直接攻击处于召唤中的水王水后。我们必须双管齐下,两方面都有所准备。因此湖口另需要一个高手坐镇——一旦我们破了水月阵的反射之力,就马上攻击水王水后。这需要极迅疾的行动力,要办成这件事情,自然非羿兄不可。”

    羿令符点了点头,算是接令。

    江离问道:“你要用什么箭对付他们?”

    羿令符道:“水火相克,对付他们自然是用祝融之羽。”

    江离道:“这两人非同小可,虽然他们会把全部精力全放在召唤‘水之鉴’上,如果我们破阵成功,你乘虚而入自然可以一击而中,但我怕‘祝融之羽’还是难以一击功成!”

    羿令符沉吟不语。芈压抢道:“那就加上我的重黎之火!”羿令符点了点头。

    江离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却怕芈压又因为不让他冲锋而闹意见,当下道:“好!接下来就是天、地、人三门。如果我们知道三门的位置,集中兵力攻打自然最好。但现在第一步却是要确定三门的所在。因此分头行动胜算更高。反正水族内部除了水王水后之外,再没有足以和我们三个抗衡的高手,我们不怕被他们各个击破。”

    桑谷隽道:“我找地门。上次我曾侵入地门,虽然他们可能会调整阵形,不过应该还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江离点头道:“好。那我去寻找天门。不破,你寻找人门去。”

    有莘不破道:“怎么找?”

    江离道:“那我怎么知道。好了,部署结束,大家行动吧。”招呼了七香车,径向天空飞去。

    桑谷隽笑道:“有莘台侯大人,你慢慢琢磨吧,其实你动不动手无所谓,等我和江离把阵法破了,你再进来捡现成就行。”

    有莘不破一听大怒,桑谷隽却已微笑着沉入地面。

    芈压突然愤愤道:“糟糕!我上当了。”

    有莘不破道:“什么上当?”

    “上江离哥哥的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要待在一旁看热闹?不破哥哥,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有莘不破道:“换?你知道人门在哪里吗?”

    芈压吐了吐舌头,说:“不知道。算了,我还是等着帮羿哥哥提炼重黎之精,到头还有一份功劳。不破哥哥,你这回要是找不到人门,可就糗大了。不过至少你名义上是我们这群人的首领,无论我们做什么,到头来都会算上你的功劳的。”

    有莘不破怒道:“臭小子胡说八道!好好看你不破大哥的手段吧!我一定会第一个进那个水月破烂阵的!”举足向湖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问羿令符道:“老大……”

    “别问我。”羿令符道,“我对这个阵法也是一头雾水。”

    有莘不破转头看师韶,师韶没有眼睛,却仿佛能够感受到有莘不破的眼光,笑道:“我有个预感,你会第一个破阵。”却没提供半点有实质性帮助的信息,并慢慢向湖外的一座雪山走去。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有莘不破不再废话,发足绝尘而去。

    芈压抬头看了看大相柳湖上空那两个山岳般高大的人影交尾,突然想起了什么,腹部一热,脸不禁红了。

    羿令符道:“别乱看!好好提炼重黎之精去!”

    芈压点了点头,不再看那暴露在天空中的淫乱场面,但心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今年才虚岁十六,从小家教甚严,此时情窦初开,被那交欢场面引动了欲火,非但无法平息,反而越烧越烈,腹下有如火烧,双颊如贴炮烙。就在这时,一个小丘上传来一阵竽声,音律中正平和,乐而不乱,哀而不伤。芈压一听,心中才慢慢静了下来。

    羿令符举目望去,半空中的交尾果然在竽声响起之后出现窒滞。

    桑谷隽闯过一次地门,轻车熟路。虽然水后用了挪移大法把地门的方向修改了,但临时改弦更张,终究无法做到无迹可寻。没多久就让精通地行之术的桑谷隽找到门路。

    桑谷隽大喜,直闯进去。地门后面布满土偶幻象,却半点也没能阻住桑谷隽的步伐。周围的泥土越来越硬,桑谷隽知道地门最后一道关口近了,往最坚硬的地方潜去,用力一冲,果然眼前一亮:“哈哈,我还不是第一个?”

    他心中得意,心想江离多半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天门,有莘不破更不可能比自己快!但眼睛才适应了光亮,不由暗叫一声苦,踏在自己脚下的,竟然是一片沙漠。

    “这会丢脸丢大了。”桑谷隽自言自语道,“地门没找到也就算了,居然还走错了路!”

    正自懊丧,空中一个声音道:“你没走错路啊。不过这么快就到这里,倒真是吓了我一跳。”

    桑谷隽闻声抬头,两人一照面,一齐叫道:“是你!”

    出现在桑谷隽眼前的,竟然是在“五行地狱”和毒火雀池两度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在五行地狱的时候,桑谷隽看见的只是一个折射了的幻影,但当时已经为她的飒爽英姿所倾倒;之后在毒火雀池相遇,这个女孩子问了他几个问题,当时他心情极为复杂,竟讷讷不能回答。他随有穷商队西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两度相见却两次错失的女孩子,谁知道竟然在这里遇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有莘不破听见桑谷隽此刻结结巴巴的声音,非恶毒地讥笑他不可。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风中的少女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你了,看来要坏水族大事的就是你们一伙了?很好,很好,我还想办完这边的事情去巴国找你们,看来不用了。”

    桑谷隽又惊又喜:“你要来找我们?”

    少女笑道:“虽然我们在毒火雀池只是匆匆一会,但我主人听我转述之后,对你们都很有兴趣哩。”

    “主人?”桑谷隽不由得一怔。这个少女风度甚佳,怎么看都不像是奴隶之流。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

    “啊,我叫桑谷隽!”桑谷隽想起有莘不破在屡屡笑话他之余老说“下次见面记得要问问对方的名字”,没想到真见了面还是由对方先开了口,忙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嗯,我叫燕其羽。”

    “燕其羽……好名字。”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的。”燕其羽说,“那天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背着大弓回答我话的,一个拿着把大刀的,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很清雅的大姑娘,哦,对了,还有几个老的。都是你的伙伴吗?”

    桑谷隽老老实实道:“年纪比较大的是我的长辈,其中一位是我父亲。年纪比较轻的都是我的伙伴。背弓箭那个叫羿令符,拿刀那个叫有莘不破,长得很漂亮那个叫江离,那个大姑娘叫雒灵。还有一个昏迷的小孩子不知道你看到没,叫做芈压。”

    燕其羽笑道:“你这人真有趣,跟我报家谱么?”

    桑谷隽脸上一红。

    燕其羽又道:“你来闯地门,怎么干说话不做事?”

    桑谷隽一愣,笑道:“也是。这里真的就是地门吗?”

    燕其羽一指,说:“其实你已经过了地门了。这里算是地门后面的阵势。过了那个山崖,你就能看见湖水了。”

    桑谷隽道:“这样啊。谢谢你指点。对了,你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我住在天山天池附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办点事情。”

    桑谷隽知道了对方的住址,心中狂喜,又道:“那你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燕其羽笑道:“办完事情就走,应该不会很久。”

    “这样啊。我有点很重要的事情得先去办完。办完后我们再见个面好不好?”

    燕其羽笑道:“只怕不行。”

    桑谷隽道:“那我以后再到天山拜访你,好不好?”

    燕其羽微笑不语。

    桑谷隽喜道:“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办事。”就往燕其羽所指的那个山崖走去,突然脚下一飘,竟然被一股狂风卷了起来。

    那风不像有莘不破施展的“大旋风斩”,竟然像是天然的龙卷风,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突变的自然现象,被卷上半空后转了个头昏脑涨,一眼瞥见燕其羽盯着自己冷笑,明白了什么,大叫道:“燕姑娘!这风……难道是你?”

    燕其羽冷冷道:“当然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燕其羽失笑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你来地门闯关,我在这里守关,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桑谷隽脑袋轰的一声,大骂自己色迷心窍。然而还是不愿意和燕其羽对敌,大声说:“燕姑娘,你为什么要帮溯流伯川他们?他们要水漫天下你知道吗?”

    “那关我什么事?”

    桑谷隽一听顿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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