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发配的年轻人⑵-《鬼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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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琚伟俊变着脸色的同时,那个女警“哈哈”大笑了几声,如果不是明显比较清脆的女声,这笑声就完全可以用“声若洪钟”来形容,笑声中向琚伟俊伸出手来,在琚伟俊作出反应之前把他的旅行包抢到手里说道:“我是你婶,你叔上午到外地去了,还在回奉京的路上来不了!”然后指着举牌子的男孩说道:“这是你弟,渔歌快叫哥哥!”

    原来这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婶婶,琚伟俊吊起的心落了回去。非常有礼貌地叫了声“婶婶”,并和郭渔歌打过招呼后,被婶婶像是老鹰抓小鸡似地拎着一只胳膊往外走去。往外走的时候,琚伟俊注意到,在机场进出的那些女人们,形象虽然大都没有婶婶这样夸张,但有些人的嗓门比婶婶还要大,说起话来的样子,简直就是旁若无人。然后琚伟俊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个笑话,说奉京一带的女人唱起歌来,都还没有江南女子骂人更委婉动听一些,眼前的这个婶婶,应该是奉京女人的典型代表吧!

    拎着琚伟俊的胳膊往外走着,婶婶一点都不生分地笑着用她的大嗓门喊道:“小俊你长得要比照片里帅多了,刚才你一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要不是你看到牌子后朝我们走来,我还不敢认呢!”在琚伟俊被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婶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出手机打了起来,估计电话那头是叔叔,婶婶一上来就喊道:“到哪了?”得到答复后,接着又喊道:“我接到小俊了,你到家后先买菜去!”

    婶婶是自己开着车来的,让琚伟俊万分庆幸的是,那倒不是辆挂着白色车牌的警车,这让琚伟俊心里的别扭少了许多。如果婶婶开来的是警车,他又被婶婶拎着胳膊拉上车,感觉上就像是被警察抓起来似的。

    上车之后,婶婶就向琚伟俊说个没完,其熟络程度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向他问了几句父母的身体情况后,婶婶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询问起琚伟俊的高考分数来,得到答案后又夸张地大笑了起来,说道:“南方的教学质量就是比北方好,你这分数在这边都可以上重点大学。这样就好,在老头子那里我好说话多了。”

    从婶婶一路上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叙述中,琚伟俊知道了婶婶的老父亲退休前是奉京大学的领导,他能到奉京大学上学,靠的就是这个关系。另外琚伟俊还发现,对他的家庭情况,婶婶几乎一无所知,好像跟他一样,也是不久前才第一次知道还有这门亲戚,但这并不妨碍性格开朗的婶婶对琚伟俊的热情,一路上跟他有说有笑的,连自己的儿子都晾在了一边,就像以前天天见面熟得不能再熟似的。这让琚伟俊在对婶婶的形象害怕之余多了几分好感,因离家千里而忐忑不安的心,因此踏实了许多。

    和粗线条的婶婶把一切都当成理应如此没对此产生任何疑虑不同,琚伟俊却越来越为眼前发生的事感到费解。这才想起,父亲除了告诉过他奉京有个表叔外,只说了叔叔的姓名、年龄、职业、家庭成员和叔叔的手机号码,至于叔叔家住在什么地方,婶婶叫什么是做什么的,父亲一概没提,连弟弟的名字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很有些闪烁其辞的味道。给琚伟俊造成的感觉是,对这些情况,父亲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而父亲竟然非常放心地瞒着母亲把他送上飞机,还让他提前一个月到奉京来投奔叔叔!

    虽然郭渔歌看上去比较瘦弱,好像还挺腼腆不怎么爱说话,但琚伟俊认为那是弟弟年龄还小而且像他那样从小挑食的缘故。连婶婶都是这个样子了,当兵出身的叔叔会是什么夸张形象,琚伟俊实在是期待得很。但完全出乎琚伟俊的意料的是,到家后给他们开门的郭正红却没婶婶高,身体还比较单薄,长相则可称之为“清秀”。除了嗓门偶尔会比婶婶还高外,一般情况下开口说话前先和善地笑一笑,一点架子都没有,显得文质彬彬的。与其说他是个军人,不如说更像是个学者。和人高马大的婶婶站在一起,纯粹是一个“美女与野兽”的反串版。

    把琚伟俊迎进门后,郭正红马上给琚正义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陈海音这才知道儿子竟然已经到了奉京,但既然木已成舟,在琚伟俊的婶婶胡霄霞舌绽莲花般的解释下,陈海音只能选择接受现实,耐着性子和自来熟的胡霄霞聊了大半个小时,连对儿子不放心要到奉京看一看的话都不好意思说了。

    琚伟俊注意到,郭正红对父亲的称呼是“五哥”,而自称为“小九”。“五哥”或者“小九”之类的,应该是按照家里的排行来的,但琚正义在兄弟中是老大,哪怕把琚伟俊的姑姑们都算上也只是老三,琚伟俊就有些不太明白了。但不明白归不明白,郭正红对他的态度倒真的像他父亲所说的那样跟对待自己的儿子似的,胡霄霞又那样热情,因为他游戏打得好,还让郭渔歌对他大是崇拜和他亲热得不行,感觉到在叔叔家真的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琚伟俊就懒得去费这个脑筋了。

    到郭正红家的第二天上午,因为郭正红工作很忙,所以还是胡霄霞把琚伟俊送到离奉京有二百多公里的偏远山区中一个基层连队去锻炼。

    琚伟俊去的地方是一个独立驻防的特殊兵种的营,去了之后才知道,这个营隶属于郭正红以前当总工的那个部队,营长是郭正红以前的勤务兵。他这个叔叔,根本不是父亲说的是大军区装备部的高工,而是前年就已经受命组建大军区直属的某个高新技术作战部队,并高职低配担任首任部队长,高工只是郭正红几年前在大军区装备部挂职帮助工作时为了解决衔级和待遇等问题所评的技术职称,父亲竟然连这都没搞清楚!郭正红的老家,和琚伟俊家不在一个市,两家离了六七百公里,这也是父亲没跟琚伟俊说过的。胡霄霞则在省公安厅工作,虽然因为性别的关系没有什么具体职务,但毕竟是省厅机关的,所以级别不低,据说能量也不小,经常帮郭正红那些同事和下级的家属们安排工作、给孩子找个好学校什么的,而且非常乐于助人、从来不要什么回报,很有些武侠小说中的“侠女”的风范,在郭正红的战友中的口碑极好。

    在部队锻炼的近一个月,对琚伟俊而言几乎就是集中营,长这么大以来,他从来没受过这么多的苦。

    每天早晨六点钟就起床跟连队一起出操,连队专门指定了一个班长对他进行一个小时的单兵训练,站起军姿来一站就是半个小时。虽然白天不用参加部队的强化训练,但却被那个连队的司务长带着跟炊事班一起干活,要么跟炊事班的战士们一起种菜除草打扫环境卫生,要么到炊事班去帮着淘米揉面切菜烧火。不管他会不会干这些活,司务长都一点也不客气地给他分派任务。尽管给他分派的任务连别的战士的三四分之一都不到,但对琚伟俊来说已经是够受的了。要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没完成任务,挨打倒不会,一顿臭训却是免不了的,常常被骂得狗血喷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训他的司务长和炊事班长,明明知道这是他们老首长的侄子,却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

    到部队后的第三天,初到部队的新鲜感消失后,像那些刚到部队娇生惯养的新兵一样,琚伟俊想到了逃跑。但这个营的驻地在偏远山区,最近的有公路和铁路的小镇离营部十多公里,走路的话得一个多小时,琚伟俊所在的连队跟营部隔了两座山头,就更偏僻了。把他送到部队前,借着给他准备行装的机会,郭正红巧妙地把他的手机、储蓄卡和所有现金全都收走了。何况一天到晚累得半死,晚上洗完澡再随便洗一下衣服,一挨床铺就睡着了,连电视都没力气去看。司务长等人对他看得特别紧,营院里还有好几道岗哨。所以,琚伟俊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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